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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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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2 章

簌簌最後還是吃了不少,主要是味道確實不錯,外面賣的醬菜鹹地快要把人齁死,但是今日份端上來的醬菜卻有一股自然的甜味,是恰到好處的清脆爽口,簌簌一邊惡狠狠地咀嚼著醬菜,一邊暗自道,無非就是一個從鄉下小地方來的一個男子,何必總是與他過不去?沈暢涔就算是有千萬般不好,總之好吃是的醬菜是無辜的。

簌簌吃完後就打算去學堂看看。

春梅見攔不住,也沒法子,只能替簌簌備好服飾,確保簌簌不會著涼,春梅手腳麻利地收拾,嘴巴裏還止不住地碎碎念:“小姐,您從小身體就不好,我聽夫人說過,說您自從生下來的時候就跟個小貓崽子似的,連哭聲都細弱,郎中特意叮囑了您得好好養著,切記大喜大悲傷身,也切記風寒入體……”

簌簌不耐煩道:“你都說了那是我小時候的事情了。”

但簌簌仍舊規矩地站好,任憑春梅上下擺弄。

好不容易備允許出去了,簌簌徑直朝著學堂走去,簌簌走地極快,春梅都差點跟不上她的腳步,本來她還想以男女大防的名義勸簌簌回去,卻被簌簌用一句話堵了過來:“春梅,你現在真的是越來越啰嗦了!別以為我不知道,你不許我去,但是自己私下裏偷偷去過好幾次,就為了看看我二哥哥。”

楚添湧武功好,但是在念書方面卻一直不盡人意,好不容易回來一次,卻被逼著念起了書,聽說前陣日子還在為寫文章的事情抓耳撓腮,楚添湧是個粗人,手裏布滿了繭子,拿刀槍自然是極為順手的,可是如今卻被一只小小的毛筆,一張輕飄飄的紙給難住了。

今日就是他們品讀文章的日子。

簌簌不久前察覺到春梅做事總是心不在焉的,好幾次簌簌叫她了,她才從匆忙回神,對寫文章產生了極大的興趣,甚至還央求簌簌給她買紙筆,空餘時候就捧著書看,不久後,楚添湧的日子就好過起來了,到了上交文章的時候,他還能約了三五個好友一起出去玩。

簌簌那時候就猜測,楚添湧的文章能成,裏面估計就有春梅的手筆。

“我去了,你也陪著,順帶去見見我二哥哥,不好嗎?”

春梅低著頭,良久不說話,大概的意思就是默認,簌簌也因此順利趕到了學堂,時間還算早,夫子還未到,他年紀大了,腿腳又不怎麽方便,每次走路都要拄著拐杖,瘦小的身軀如同半空中飄落的樹葉,似乎隨時都預備著要摔一跤。

學堂專門教書的夫子年紀已經很大了,他是上一屆取得功名的考生,因為那時候天子重世家,不巧夫子是農戶,家境貧寒,幸得有幾分才華傍身,他也做過幾年官,可惜他只有一人,但是其他人的身後站著各種勢力錯綜覆雜的世家。

於是,他毅然決然地辭了官,開始當一名教書先生,貼補家用,久而久之,他竟然從中品出了一些好處,一直持續到他滿頭華發。

簌簌又去看沈暢涔,他一襲布衣,布衣漿洗地幹凈,還有一種植物的清香,妥貼地穿在身上,簌簌看過去的時候,沈暢涔似乎也心有靈犀地望了過來,白玉般的臉皮微微泛紅,他微微頷首示意。

簌簌快速移開視線,心想好生晦氣。

簌簌和春梅挑了一塊僻靜的地方坐下,她們是挨著一起坐的,可是耐不住楚添湧厚著臉皮過來,“讓讓,這本來就是我的位置,這裏位置最好,就算是。”

簌簌道:“你也不怕羞,上面也沒寫你的名字,你張口就說是你的,證據呢?”

楚添湧強行擠開兩人,坐到兩人中間,又從懷裏拿了一只香囊過來,也不理簌簌的疑問,一門心思繞著春梅打轉:“我昨天跟好友一起出去,碰巧遇上了擺攤的老人家,我看他一個人也可憐,挑了個好看的,也不值什麽錢,你拿著。”

春梅羞答答攥著香囊,臉色微紅。

簌簌氣得臉頰鼓鼓,她就這樣被順理成章地扔在了一旁。

夫子可能是年紀大了,說話的語速也是慢慢吞吞的,咬文嚼字倒是清晰,聽著叫人昏昏欲睡,怪不得楚添湧總是說著無聊,簌簌也是那樣覺著的,她的眼皮子已經開始上下打架了。

和簌簌相比,沈暢涔並不好受,他根本無法集中精神,去聽夫子到底說了些什麽,好幾次夫子都踉蹌著走到了沈暢涔身邊,用枯瘦的手在他桌面上狠狠敲機幾下,沈暢涔這才把註意力從簌簌那邊收回。

沈暢涔的腦子裏還想著簌簌氣鼓鼓的樣子,臉頰肉飽滿,嘴巴似乎一開一合地說話,太遠了,沈暢涔聽不到簌簌在說什麽,只是依稀可以從她的口型看出,簌簌說的絕不是什麽好聽的話。

沈暢涔低頭假裝自己看著書本上的文字,眼神卻是飄向了其他地方。

沈暢涔也見過很多女娘,她們和男人一樣下地幹活,將自己弄地臟兮兮的,就算是新洗幹凈的衣裳,湊近了都能聞到上面濕潤的泥土氣息,她們幹活麻利,吃飯更是狼吞虎咽,只要求油水足,從來不像簌簌那樣,吃個螃蟹還得專門廚子過來制成蟹粉酥。

簌簌是完全不一樣的那種人,她嬌氣,衣裳幹凈,上面始終帶著熏香的氣息,她的手白嫩幹凈,手指甲也是圓潤飽滿,指縫裏沒有淤泥,看不出任何勞作的痕跡,她生機勃勃,喜怒分明,但是沈暢涔明白,簌簌的生機勃勃建立在優渥的生活條件上,一旦將簌簌仍在鄉下,她就會如同鮮花失去了水分一般急速枯萎。

想要好東西,也得自身配得上,這是沈暢涔從書本裏學到的第一個道理。

他強迫自己開始認真念書,不再去在乎簌簌的動靜。

夫子向來喜歡沈暢涔,對他的關註也最多,他們都出生在底層,剛來的第一天夫子就問他才學如何,看他處處對答如流,時不時還能蹦出一個巧思的時候,夫子徹底滿意了,接著就問他缺不缺錢,如果缺錢了可以問他借,讓他好好念書,念出了起碼不愁飯吃。

沈暢涔看著夫子的臉龐,當下有些不可思議,夫子年輕時候考上了功名,卻因為種種陰暗的原因沒能實現當時的理想,他是如何做到感激而不是內心滿懷恨意的?

沈暢涔壯著膽子問出了自己的疑惑,夫子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,道:“按理說我不該和你說這些,你也不過是個孩子,但是我作為師者,自然得為你們傳道授業解惑,我讀書,是求明心,立身本是順帶之事,如今我成了一位夫子,可以繼續教書育人,楚家還給我一筆俸祿,我已經滿足了。”

沈暢涔本該那捏住這一點去吹捧這位未來會教導他的夫子,他早已學會了察言觀色,不動聲色獲取其他人好感,他經常靠著這一點去蹭課,教書的夫子人好,倒也沒在乎過沈暢涔沒付錢這回事。

幹巴巴的話已經到了喉嚨裏,卻又被沈暢涔硬生生吞下,他總覺得這樣做有愧於一個讀書人。

夫子枯瘦的手顫顫悠悠地拿起一篇文章,每次上課前,他必然先教誨一番,“萬般皆下品,唯有讀書高,世人將讀書看得如此重要,我們作為讀書人,更該嚴於律己……”

夫子年歲已高,看近物總是不大清晰,他瞇著眼睛,一點一點辨認著上面的字。

他當堂讀了楚添湧的文章,念完以後到:“狗屁不通,但也算勉強論證了自己的觀點,就判過吧!”

簌簌聽到楚添湧在下面已經小聲歡呼慶祝起來,不多時,他就已經和春梅很熟絡了,他甚至很親昵地喊著春梅的小名,完全視簌簌於無物,簌簌發誓,如果自己不是為了看沈暢涔的笑話,自己是決然不會來這裏的。

“等等……”夫子瞇眼睛看上面的文字,“字太醜了,還是判過,但是你得將這篇文章認真抄寫一遍。”

楚添湧在此刻已經如同被霜打了的小草,開始蔫掉了

春梅過來安慰他,楚添湧硬著頭皮道:“沒事,不用你幫著我,不過是寫字,照著描就好了,我打仗都能勝,念書還能難得倒我?”

簌簌在此刻卻不合時宜地加進來,道:“二哥哥,你怎麽忘了你小時候念書,天天被夫子追在母親身後告狀,說你上課送走神,私下裏勸說其他人陪你一起逃課。”

楚添湧尷尬地笑了幾聲,“那都是假的。”

轉頭又和簌簌說,“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?能不能別說了。”

夫子沾在前面,道:“這篇文章倒是寫地好!言之有物,我看看是誰寫的?”

簌簌原本還在同楚添湧拌嘴,現在她也奇跡般地安靜下來,豎起耳朵聽夫子口中的話,簌簌這是第一次做壞事,心跳如同鑼鼓響個不停,幸好她的位置靠後,沒人會來關註她。

方序鶴今日也來學堂了,他的手腕上仍舊掛著一個金算盤,穿著一身附庸風雅的白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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